第三十三章 赏春宴(三) (第1/2页)
御前献花,人人高兴。在陛下面前报上名姓讨个过脸也是好的。陛下宽慈,听了众人报名,接了献花,又都温言了几句,听得人心里那个舒爽得很。
“流光拜见陛下。”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上前来跪礼献花。
楚奕央一看,是陆哲翰的孙女陆流光,在永宁殿司侍裳女官,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刚开始给自己系腰带一直系不好,把云妆给急得不行。这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,瓷肌玉肤的,一双大眼睛潋滟如水,不禁让楚奕央想起了弥澄溪来。
晔朝女子十五及笄,但十八九岁才会被父母安排嫁人,所以楚奕央心里一直将未到十八的女孩子当成小姑娘。之前他一直以为弥澄溪才十七,把人家当成小孩子才一直摸人家的后脑勺,一听她说自己已经十九了,才惊得手抽了筋。
十六七岁……楚曦以也才十六,年纪很合适,而且听说去年以来陆哲翰便与容氏走得近,所以容娉婷上劄子要弥澄溪赐婚给曦以时,楚奕央立即拿陆流光来挡。
楚奕央接过陆流光献的那枝梨花,又抬头寻了一圈楚曦以,不见人,便对陆流光道:“曦以世子应是带着皇子和公主采花去了,你去帮忙照应。”
陆流光也没多想,便应了是,退下了。
邱景便是在这个时候献艺的。他复弹一曲《淙淙弥音》,仍是震惊四座,令所有人都停下手中之事,静静听他弹奏。
果然是赢得魁首的惊人之曲。曲罢,众人仍沉浸其中,流连忘返。
这琴技怎一个“高超”便能总结的,若将它比作武功,那早已是臻于入境的地步。楚奕央嘱咐了云妆几句,让她稍候给邱景行赏,然后,又笑着让云润宁点曲目。
表演的方台离得有些距离,只见云润宁对身旁伺候的小宫女耳语了一句,小宫女微微福身,小碎步朝方台而去。
汤氏三公子汤屿上前献花。他年才十八,蚕眉星目,直鼻薄唇,显得很是稚嫩清秀,又一副怯生生的样子。
“荆江汤氏汤屿,拜见陛下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柔柔软软的像只兔子。
楚奕央这会儿倒是想起了另一只“兔子”,便笑了一笑,“汤氏虽说是军伍世家,但都饱读诗书,果是一个个儒将之姿。你虽是汤老家主老来得的幺子,但对你的教导想来也是没有松懈,从小习文习武两不落吧?”
汤屿脸上两团红晕,“家父甚严,但长兄比之有过。只是我从小身子弱,所以一直都只习文并未习武。”
“嗯?”楚奕央觉得意外。
汤屿将头又低了低,“我想捐入国子监,参加今年秋闱。”
楚奕央明白了这应该是汤岐的意思,露出个笑,“好!汤氏好儿郎果然志气高。”——
此时,琴声响起,曼曼淙淙剔透玲珑——
琴声有形,似花绽放,一朵一朵,一簇一簇,铺地遍野花香蝶飞,忽然“铮”一声,琴音转厉,如狂风暴雨,吹卷拍打那遍地鲜花——
这琴曲似魔咒,一下子就把楚奕央镇住了。
这琴曲分为三段:前曲是满山的花,妖冶绽放,绮丽美好。中段是狂风暴雨摧花残,揪心揪肺,扼腕叹息。尾段才是重点,狂风暴雨摧残后太阳重现,彩虹挂天,又有花儿吐露芬芳。
这是《雨花杀》!
这是蒋柔作的《雨花杀》!
楚奕央噌一声,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吓得众人纷纷跪伏,整个三色园瞬间凝固了一般。楚奕央这才发觉自己失态,摆摆手让众人继续活动。他看了一眼云润宁,云润宁亦正一脸惊惧地看着他。楚奕央咽言,一脸看不出喜怒,转身离了席,伺候的宫人们赶紧跟了上去。
*
楚奕央在倾云殿呆立了约一盏茶的时间,宫人领着邱景来了。“陛下,邱魁首带到。”
邱景没想到自己竟会被陛下召见,又喜又怕,当即就跪了下去,一个头磕得甚是有些脑仁疼,“草民邱景,叩见陛下。”
楚奕央挥了挥手,命宫人们都退下。
邱景竖起耳朵,听得宫人们退了,门也被关上,顿时吓得屏住呼吸,后脊上的汗簌簌地直往下淌。
只见陛下的长靴近到眼前,声音仿若从天而至:“你是弥澄溪的琴艺先生?”
邱景吓得手脚俱颤,连声音也跟着发颤,“是。草民曾给弥小姐上过两个月的琴课。”
“方才的《雨花杀》,你是听过便记了下来的吗?”
陛下的话语里大有质问的味道,邱景不由得害怕,但欺君之罪该如何他还是清楚的,“草民确是听过,但并不记得。曲谱乃是弥小姐昨日所默,交给草民的。”
“你是说弥澄溪?”
“是。”
楚奕央眉头一蹙,他知道弥澄溪记忆超群,默这曲子对她来说应该不难,只是……“她为什么要默这曲子?”
“几日前弥小姐带了朋友去盛乐坊观琴赛,云氏的小姐问草民会不会弹此曲,草民道听是听过但已经记得不全,弥小姐便说她能默出来……曲谱此时便在草民身上,陛下容草民取出。”
“嗯。”
邱景抖着手,将放在怀中的谱子拿了出来,双手呈上。
楚奕央凝眉阅览,见竟无一处错漏,心中惊叹。那曲谱下还有一行小字:怒雨杀花花不挠,如人恶境不摧折。
像是有人朝着自己的心脏猛击了一拳,楚奕央痛得呼吸困难。当年蒋柔作此曲便是要激励他的。有一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终日酩酊大醉,他想自己是被父皇厌弃,竟连寿诞都不诏他回京,守那寒苦藩地不正是叫他离得远远的自生自灭吗?蒋柔便作了这《雨花杀》为他连弹了四五日,曲中所道便是怒雨杀花花不挠,处恶境却不摧折坚忍扛过,雨后终见彩虹之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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